·厝·


—沈厝—


我在诉说过去,过去,重要的都在过去。

从所有的时代

  • 时间在战争结束后不久,一个关于时空穿越的故事,借用了一部分舞台剧的时间转换器设定。

  • 主要角色死亡预警

  • 可以配合茨维塔耶娃的同名诗阅读^


1


1998年初秋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到马尔福庄园去取了些东西,顺便把德拉科的魔杖归还给纳西莎·马尔福。

离开庄园时雨势大了起来,我正走在花园的玫瑰丛中,索性裹紧了大衣跑进不远处的玻璃温室避雨。

我摩挲着尚带余温的笔记本封皮,它刚才一直被我用外套裹在怀里,无限接近于一个缠绵的拥抱。说实话我的防雨魔咒不怎么好,一不小心就容易弄湿衣服,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这是本做工考究的黑色牛皮笔记本,封皮印了烫金花体字的“D.M.”,很像他的风格。

侍弄花草的家养小精灵为我拿来了毛毯和热茶,于是,我在温室馥郁的花香和头顶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

第一页写下的时间是两年前,1996年3月10日。跟着赫然入目的是我熟悉的字迹:

多亏魔法,死亡不是件难事。

但西弗勒斯还是救了我。

如果不是这本日记或许我早就忘了那天的确切日期,那个我不愿回忆起的日子。

关于那件事我总是逃避,像是一条羞于让人看见的丑陋伤疤——而现实是,那些伤疤未能留在我身上。当这段记忆以文字形式重新展现在我面前,我却除了像沙漠中干渴的人一样喉咙发紧之外别无他法。

德拉科,德拉科。我小心翼翼用指尖抚摸着那些早就干透的墨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我此生以来最接近他的时刻。

西弗勒斯说,我离濒死状态还远着呢,顶多是血流得多了点看起来有点吓人。

我问他,波特是不是吓坏了?西弗勒斯没说什么。这让我心情好了不少。可惜这次我看不到他吓得小脸煞白的样子了。

我不禁露出苦笑。是的,如你所料,德拉科,我吓坏了。我就在你身边,几乎能听见你的心跳越来越微弱,毫无血色的脸白得像暮色尚未降临便升起的月亮。

从前你笑话我害怕摄魂怪,但亲爱的,我最怕的是离别。

2

德拉科的离去就像伦敦的夏日一样仓促。

他死在1997年最后的大战结束之前,在礼堂的混战中一个食死徒发射的索命咒之下。

我没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直到后来一切都结束以后我才知道,在我被海格抱在怀里的时候卢修斯和纳西莎在礼堂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已经停止呼吸的他。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见到那束刺眼的绿光。

大概没有其他活着的人比我清楚被索命咒击中的感觉。而他和我不一样,德拉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遭受过最猛烈的攻击是赫敏的拳头。他那样畏惧痛苦,又怎么能坦然面对死亡?

作为遭遇索命咒而活下来的那个,纳西莎并没有苛责我什么,而卢修斯大概没打算见我,纳西莎说他在书房。

“我很抱歉,马尔福夫人。”我把德拉科的魔杖还给纳西莎时,她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纳西莎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傲慢的样子,她捧着那根魔杖,垂下眼眸低语道:“你知道吗,波特先生?我和我丈夫一开始都在逃避德拉科的死,我们甚至想过把责任归咎于你……但那太不负责任了。我知道,即使德拉科拿着他自己的魔杖也无法躲避这场意外。”

她缓缓抬起头,碧蓝的眼眸中溢满悲伤:“归根到底,是卢修斯和我让他走上这条路的。卢修斯当年为了家族利益追随神秘人,这给德拉科造成了很大影响。”

“他是个听话的孩子,或许和你认知中的不太一样。他只是看起来张扬,其实很擅长封闭自己,也很少和我们谈心。所以在他的房间里发现这个让我很意外,也很愧疚……我和卢修斯对他了解太少了。”

“我想你也许愿意看看它。至少不要让他一直遗憾下去。”

随后她把那本日记递给我,并交给我一块银色的、陀螺一样的小东西。她告诉我那是马尔福家收藏的时间转换器。和赫敏用过的那个不大一样,它制作得更繁复精巧,上面还有带刻度的齿轮。纳西莎说它可以带我回到任何时间点,但只有一小时。

临走前我问她为什么不亲自回去一趟,哪怕只是抱抱他。她伤感地望向窗外,说: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而当我开始读德拉科留下的文字,纳西莎的话被我咀嚼出了另一层意味。也许有些事——我和德拉科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因果,只能是我去解决。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即便在德拉科去世之前。我们错过太多了,我总以为还有时间,一切结束之后总有机会好好对他说清楚,我把它像穷人的传家宝一样小心翼翼埋在心底秘而不宣,直到我看到自他胸膛汩汩流出的鲜血。我竟然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杀戮会使灵魂分裂,那一刻我的灵魂好像也随着德拉科身上纵横的伤口撕成了两半。

小天狼星离开后赫敏总说,回到过去未必能改变既定的未来,只是帮我们减少些遗憾。这话不错,如果三年级我们没有回到过去救他,也就不会有后来和小天狼星相伴的两年时光。

而德拉科离我太远太远了,远到在梦里也不敢奢望我们相爱。我本这样以为。但命运是那样变化莫测,我们爱着彼此,只是谁都没能说出口,它成了死于胸口的知更鸟。

西弗勒斯大概猜到我为什么那样问他,他一向聪明。

我只是想确认……但梅林作证,那时哈利·波特的确跪坐在我身边。虽然看不清表情。

是的,我在阖上眼睑的前一刻感觉到自己已经放慢速度的心脏像坠落的彗星般猛地撞向肋骨,有什么东西在我逐渐混沌的头脑里忽然炸开,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爱与恨是一体两面的。

在我们认识的六年时间里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止不住地幻想他俯身看着我的样子,想象那双从未对我展现过笑意的绿眼睛。

3

我不知道这场旅行是否会顺利。

回到霍格沃茨后我对罗恩和赫敏说了时间转换器的事,赫敏让我别冲动,她需要先研究一下那个转换器。

我笑着说她又慎重过头了,纳西莎不会用它伤害我。赫敏却立刻反驳道:就算纳西莎没有恶意,但转换时间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但我们也救过小天狼星一次不是吗。她似乎是被说动了,只好无奈地笑笑,让我等她检查完。

临近傍晚的时候罗恩从赫敏那里把时间转换器带给了我。他们最近约会的次数逐渐频繁起来,这是好事,但罗恩偶尔会在我面前露出像是抱歉的神情。他抿了几下嘴唇才终于从长袍口袋里掏出转换器递给我。“赫敏说这东西没问题,她往上面扔了一打咒语也没检测出毛病。但哈利……”他又顿住了,吸一口气然后说,“我从前听爸爸说过,切换时间带来的附加影响远比我们想的要严重,我不确定你用它回到过去是好是坏。”

接着我们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一朵云彩消失在窗框之外,我看向罗恩的眼睛:“能见他一面就是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最好的事。”

我不擅长计算得失。这一路走来我失去了太多东西,而得到的一切总在提醒着那些曾经失去的——我父母、小天狼星、卢平,还有德拉科,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们也无法填补我心脏上存在已久的空洞。当我已经失去德拉科的时候他并不曾被我拥有,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如果能再见见他,我的一切名誉、地位都可以舍弃。

我想象着他的样子,湿漉漉的金发,还有银戒一样锋利的浅灰色眼睛。于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让幻想中的场景具象化还是幻觉把我吞噬进它的世界。

他在哭泣。

我注视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直冲眼底的酸涩。

“波特?”他显然也立刻注意到了我。我的德拉科,我的过早凋谢的花蕾,我的苦果,他像受惊的鸟雀般提高了声音,立即转过身面向我,双手仍死死抓着盥洗池边缘。

“嘿,别怕。”我走近他,抚上他颤抖的手。终于,我再一次嗅到了他发丝间那股独特的草药香气,像是苦艾和柠檬草混合的味道。他那样用力地挣扎,好像我是一张困住他的网。

“不用害怕,德拉科。没事的,嘘……我是来帮你的。”任凭他怎么挣扎我都拒绝松手,直到他在我脖颈上用力咬了一口。

“喂!”我揉着颈侧的牙印,无奈地看着他。我刚才差点就要忘记六年级我们的关系前所未有地糟糕。

“你发神经了?”他冷笑着,如我记忆中无数次不愉快的开场,“波特,我有没有提醒过你离我远点?我记得我们不是朋友。”他看上去被激怒了,抬起手臂将魔杖指向我,声音尖锐而发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就能拯救任何人?但你最好不要试图拯救我,因为我——”

已经无可救药了。

我猜得到他的潜台词。

于是我迎着杖尖走上前,伸出手用掌心裹住:“拜托,冷静点。”

然而这一切最初发生的时候我还是那个受正义和责任感驱使的黄金男孩,那时我猜不透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永远失去了拯救他的机会。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知道他一定会说——

“这不关你的事,圣人波特。”

我无视了他口中喋喋不休的威胁。他在害怕,而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他不要再怕。我慢慢放开握住魔杖的手,隔着衣物摩挲他依然完好的胸口。“我没有资格拯救任何人,”我看着他的眼睛,“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在乎你。”

他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忽然蹙起眉头质问我:“你到底是谁。”

看吧,他总是很聪明。我笑了笑,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不得不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隐形斗篷覆盖在我们身上。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原本这个时间线的我。我伸出食指示意德拉科别出声,然后屏住呼吸隔着隐形斗篷观察走进盥洗室的另一个我。不出所料他正看着手里的活点地图纳闷,想必德拉科的名字凭空消失让他困惑不已。

当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出现在面前,德拉科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他狠狠瞪着我,像要在我脸上邵出一个洞来。所幸对当年的我来说德拉科·马尔福远没有魁地奇训练重要,他试着喊了两声“马尔福”,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喔,我这就解释,别那么激动。”收起隐形斗篷的瞬间,我一歪头,一个“四分五裂”贴着鬓边擦过。

不得不说,比起上一次他打算扔给我的不可饶恕咒轻柔太多了。

“我是两年之后的哈利·波特。”我诚恳地解释道。

而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敬:“我更倾向于你是喝了复方汤剂冒充的哈利·波特。”

4

感恩梅林,我不该奢求太多,毕竟此时此刻的德拉科如此鲜活地站在我面前。尽管他看起来不曾拥有那本日记中表露过的情感。

“我不想看你再痛苦下去,德拉科。”我握住他冰凉的手,这次他没有挣扎。大概他终于无法欺骗自己依然像新学期开始那样踌躇满志地为伏地魔卖命——人都是会变的,但他从不愿在我面前承认。

他嘴上仍不肯认输,嗤笑道:“你懂什么?就算你来自未来,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愿意和邓布利多为伍。”

“因为你不会真的杀了他。”

我说得很坚定,他也一定听懂了我意有所指。于是他的脸颊迅速染上绯色,拧起眉毛:“你知道多少?”

“当然是全部。”

“那么……”他顿了许久,语气却明显犹豫了,“在你的记忆里,我没有成功?”

我苦笑:“你绝对不会想成功的。德拉科,杀戮会让你的灵魂受损。”

“既然如此,未来的我怎么样?”他问。

我一下子如鲠在喉。我发誓直到死亡都不会忘记这一刻,耳边静得只有水龙头滴答的声音,我望向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那没什么好的,德拉科。战争结束了,但大家谁也回不去了。”

忽然,一阵嘻嘻的笑声打断了我准备说下去的话。桃金娘晃晃悠悠地飘过来,对我的出现感慨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些譬如“你变得更帅了,哈利”之类的话。德拉科终于不再哭泣也让她松了口气,于是她哼着过时了的歌儿钻进了隔间的抽水马桶里。盥洗室里又安静下来他很久没再说话,似乎需要时间消化我透露给他的信息。但我没多少时间了,剩下的也必须一并告诉他。

“我很抱歉,我本应该保护好你,也本应该早点告诉你,”我拉过他的手臂,趁他错愕之间不由分说在他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我也很爱你。”

他如枝头惊飞的鸟雀轻轻呜咽一声,灰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我从未见过的情绪一闪而逝。他一把推开了我,这次却是无比轻柔地。

他总是能先我一步意识到什么,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无法动弹了,而且在停滞中拉长、变形,他看向我不知是否同样被空间挤压成滑稽模样的脸,无声地开了口。

我整个人卷入时间转换器制造的时空漩涡之前,总算借着他戏谑而无奈的眼神读懂了他的口型:

“别做你无法兑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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