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厝·


—沈厝—


我在诉说过去,过去,重要的都在过去。

【甘到修克】下雨天

  • 高中生星/补课班老师莉(前后有意义)

  • summary:下雨天是我在想你。

  • 有提及一点胧门 全文1.3w



利路修与甘望星第二次见面时心想:这人怎么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至于为什么是第二面,因为初遇时利路修在工作,甘望星刚放学准备回家,谁都没太把对方当回事。初遇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连彼此的长相都没太记住,因此甘望星那时对利路修仅有的印象就只是:头发颜色很浅。

那天放学甘望星和朋友约好了去学校对面的小吃街。他们下晚自习时夜市刚开,卖烧烤夜宵的店家门前人声鼎沸,甘望星推着自行车在摆满折叠桌和塑料凳的便道上艰难穿行,一个没注意就被人拦了下来,紧跟着一张传单递到甘望星手里。不过说是传单好像有点太简陋了,甘望星盯着看了看,粉色的打印纸印着几行宋体字,大标题写着:英语补习。

甘望星一抬头,见发传单的是个金发的青年,口罩上面只露出一双略微凹陷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等甘望星鬼使神差地接下了传单,对方才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轻声说:就在这个小区,上面有写地址。说完顺着吃烧烤的人群一指,甘望星顺着看过去,确实有个小区入口。

“谢谢啊。你是留学生吗?打工发传单好累的吧。”甘望星把传单塞进车篮里,好奇问道。

“不是。”对方摇摇头,“我不留学,这个是我开的班。”

“这样啊。”甘望星想着还有约,笑着点点头就推着自行车走了。

原本两人的交集也仅限于此了。不过后来甘望星再路过那条街,偶尔还是能看见站在火锅店和烧烤店之间格格不入的利路修。是的,他记住了对方的名字,那天他把打印纸装进车篮后又揣进口袋带回了宿舍,看上面落款写着联系方式,后面跟着联系人:利路修,Lelush。名字倒是很洋气。不过过后也很快忘了,毕竟他马上升高三,功课和田径训练都压得他喘不过气,哪里有心思想一个素不相识的小老外。

利路修整天戴着口罩在夜市上发辅导班的传单,与乱哄哄的夜市格格不入,自然没什么人愿意理会他,倒把自己沾惹了一身油烟味儿。生意也因此相当惨淡,没有学生找他,害得他那几天做梦都是被房东夺命连环call。有一回,也就那么一回,他匆忙下楼忘了戴口罩,谁知那天传单发得意外地好,还有不少女生脸上含羞地过来向他主动要了一张传单。

当晚传单居然都发光了,这是利路修怎么也没想到的。他当晚回去后思考了很久,又钻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最终得出传单发完和他这张脸多少有点关系的结论,于是一咬牙,在他做代购囤回来的一堆粉底唇膏里挑了和自己肤色相配的,第二天发传单之前对着镜子简单化了个妆。传单如他所料发得很快,然而几天过后还是没有学生上门,反倒是有几个女生加了他微信,代购生意促成了几笔。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很合时宜地想起了汉语班老师讲的这句俗语,虽然没人来找他补习英语,但来了两个日本学生找他学汉语,还要多亏朋友大卫介绍。两个男孩都是留学生,来中国读预科的,预科班不教零基础学生,两个人为了应试不得不来找利老师补课。

这么一来二去房租暂时是不用发愁了。正当利路修觉得一切都走上正轨时,一天夜里他却忽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让他以后的人生也跟着发生了转变。

打电话的是甘望星。

利路修也是在见面之后才知道他叫什么,他一见到对方就想起来,是之前推着自行车和自己搭话的少年。所幸不是什么大事。那天夜里长沙下了很大的雨,利路修没出门发传单,洗完澡就坐在电脑前给学生备课。他一向睡得晚,过了十二点还没上床。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甘望星支支吾吾地说自己今天去校外参赛,回来已经太晚了,偏偏手机又丢了,谁都联系不上。他全身上下翻遍了就找到那么张传单,只好在路边找了家还营业的小饭馆,借了老板的电话打给他。

利路修原本想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但听对方低哑的声音里仿佛带了几分哭腔,一心软,便握紧了手机安抚道:“你在那里等着,我很快就到。”

他挂断电话匆忙套了件卫衣,拿了两把伞就出了门。外面雨声响成一片,打在伞面上仿佛急促的鼓点。他穿着球鞋踩在积水里,走得有些艰难,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骗子。不过十分钟后到地方他确实见到了甘望星,蹲在小饭馆门口的雨棚下,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看向他的眼睛充满委屈,像只淋湿的小狗。

“走吧。”利路修走到人面前递上一把雨伞。

甘望星抬起头,对上那对身处暴雨中依然毫无波澜的琥珀色眼瞳,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利……利老师,你真是天使。”

利路修听他这么说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拉了一下卫衣兜帽,清了清嗓子:“先回我家。太晚了订不到酒店。”

“好,好。去哪里都行。”甘望星忙不迭地点头,撑开伞跟在利路修身后走。他这还是第一次看清利路修的脸,并不像他印象中外国人面部线条那么锋利,五官立体看起来却很温和。

利路修带着甘望星到了自己租住的老居民楼,上楼时回头叮嘱对方,不要声音太大,这房子不隔音。甘望星点点头,跟着他脚步轻缓地走上楼梯,最后在三楼停下来,利路修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利路修打开灯,室内的一切在甘望星面前一览无余。房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客厅,陈设也相当简单,几乎看不见装饰品。他换了利路修拿来的拖鞋,道了声谢就把自己的帆布包放在地上,那里面装着他白天比赛穿的运动服和数据线、水杯,就是没有手机。

“我家只有一间卧室,你洗个澡就去睡。我在沙发睡。”

甘望星听利路修这么说连忙摆手:“已经很麻烦你咯,我睡沙发就好,真的。”

利路修也没和他再推让,点点头:“好吧。”然后指了指里面的卫生间:“洗澡在那里。新毛巾在架子上,你可以用。”

他已经转过身,甘望星捏着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摆,小声在人后面说:“那个,你有没有衣服借我穿一下……”

利路修这才想起对方没有换洗衣服,于是钻进卧室打开衣柜,翻出一件纯白的T恤和一条短裤拿给甘望星。

甘望星接过衣服连连道谢:“谢谢谢谢,我过两天就拿来还你哦利老师。”

利路修一抬眼:“你叫我什么?”

“我就随便一叫。你不喜欢这样啊?”

“不是。”利路修摇摇头,“你不是我的学生。不用叫我老师,叫我利路修就好。”

甘望星却咧嘴一笑:“这样叫不是挺好的嘛。”

利路修对此不置可否,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房间去找给甘望星的枕头和毛巾毯。等甘望星洗完澡出来发现对方也已经换好了睡衣,头上还戴了个毛茸茸的猫耳发带。

“洗好了?”利路修看了他一眼。甘望星洗澡打湿的刘海被撩起来,露出先前被遮住的一对眉眼。利路修一晃神,想中国人常说的剑眉星目大概就是这样吧。男高中生穿他的衣服好像有些紧,胸部的线条被棉布勾勒出来,绷在皮肤上。

“洗好了。”男高中生笑得很乖巧,“你不睡吗利老师。”

“我不困。”

“哦,那……我先睡咯。明天还要上学。”

利路修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又转头问:“我用电脑会吵到你吗?”

甘望星很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我睡宿舍习惯了,宿舍比这里吵得多。”

“那好。”

利路修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备课。PPT还停在出门前的进度,然而两个小时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带一个高中生回家,还让人家住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只希望甘望星明早起床不要吵醒自己。

第二天甘望星起床的时候利路修卧室的门还紧闭着,也难怪,昨晚卧室的门缝里一直有光线透出来,耳边伴着微弱的敲键盘声入眠,也不知利路修几点才睡。他叠好被子换上晾干的校服,左思右想觉得这么早叫醒人家不大合适,只能写了张字条压在小茶几上,然后匆匆离开了。

所以当利路修睡醒时房间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摸到手机看一眼,已经接近中午了,想来甘望星也早走了。客厅沙发上的毛巾毯整整齐齐叠着,茶几上的马克杯底下压了张纸,他拿起来一看,是甘望星说要上学就先走了,向他道了谢,下面还说等自己买好手机就可以联系他了,号码他记过,在传单上看见了的。到时候来还衣服。

利路修把纸条对折了一下放到旁边。他没想着要联系对方,衣服就当送给甘望星了,他缺钱但也不至于抠门到计较两件衣服。他们两个不过是偶然遇到那么一次,之后还是陌生人,就像相交的两条线,短暂相遇后就渐行渐远了。

他原本是那么以为的。谁知他们这么快就见了第三次面,还恰好是在利路修发传单的时候。

那天他发到最后一张,转身马上要回家时却和穿着校服的男高中生撞了满怀。他一抬头,对上了甘望星的笑脸。

中国人很喜欢讲缘分,他忽然萌生出这样很不像他会有的念头:也许他和甘望星真的注定要产生些什么交集。只是还不等他拉回思绪,甘望星便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率先开了口:“哎呀利老师,又见面咯。”

他点点头:“甘望星。”

“不好意思啊利老师。我刚买了新手机没来得及联系你,还要还你衣服呢。”甘望星说着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个微信好不?”

利路修这下不便推辞了,把微信二维码掉出来给对方看:“衣服可以不用还的,没关系。”

“那不行哦,好借好还嘛。”甘望星好友申请发得很快,利路修这边弹出对话框,对方头像是一张光线很暗的对镜自拍,只露出大半张脸。他按下通过,说:“照片很好看。”

“利老师你头像是小丸子哦。”甘望星扑哧一下笑了,“蛮可爱的。”

“还行。随便选的。”

甘望星加好微信就收起手机赶忙向他摆摆手:“那我先走了,太晚就回不去宿舍了。”说完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利路修还在想遇到甘望星是巧合,殊不知对方是早有预谋的。其实甘望星算准了他每天都在那个时间去小吃街发传单,于是买完新手机第二天,一下晚自习就混在走读生中间飞奔出校门。

回到宿舍甘望星美滋滋地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同宿舍的井胧看着他直叹气:“这不傻子嘛。”

胡烨韬在一旁看乐子,托着下巴对张欣尧说:“尧哥你也不管管他。”

张欣尧抄着手直摇头:“我哪儿管得了他。一下课就冲出去了,跟魔怔了一样。”

“诶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井胧看不下去了,过去抬起腿用膝盖踢了踢甘望星的小腿。

“妈妈,他坠入爱河了。别管他。”胡烨韬说完把自己逗笑了,捧着手机笑得像烧开的水壶。

“哎哟不是,我没有喜欢他。”甘望星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三个满脸写着不相信的室友极力辩解,“就是要还人家衣服嘛。”

井胧最先绷不住笑了:“那你刚才干嘛呢。”

“我……”甘望星一时语塞,“看他的朋友圈。”

胡烨韬听到这里也来精神了,凑过去就要看:“怎么样他发过照片没,帅不帅?”

“帅是帅……”

甘望星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井胧抢了过去,点开照片一看,眼睛都瞪大了,脱口而出道:“我靠。”

照片上利路修穿着领口很大的浴袍对镜自拍,眼里像含着水一样亮亮的,还吐出半截粉舌舔着唇瓣。胡烨韬上前看了看,一手掩着嘴笑:“看不出来呀甘望星,你喜欢这种类型。”

“我没有。见过两三次而已我哪里就喜欢人家,再说他在我面前不是这样的。”

“那就是闷骚咯。”胡烨韬总结道。

“老实说你那天在人家家里住,都干什么了?”井胧切换到了审讯模式,眯起眼睛盯着甘望星。

张欣尧也跟着帮腔,笑着说:“说实话吧,瞧你给胧儿气得。”

“我什么都没做,就借人家的沙发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他还没醒我就走了。”

“那你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啊。就……他戴了个猫耳发带,还,还挺可爱的。”

胡烨韬点点头:“啊,那你还是看上他了嘛。”

甘望星一手捂脸,此时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越描越黑。

利路修的确好看,是大街上擦肩而过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的精致漂亮。但甘望星对他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尽管,不得不承认,那个凄风苦雨的夜里利路修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确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和对方共度余生的打算。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吊桥效应而已,不能当真不能当真。如果这也算喜欢未免太草率了。

不过加上了微信之后两个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了,大多是闲聊,什么都说一点,又总是点到即止。往往是甘望星说得多些,利路修回复的话总是很简短。虽然两人一直保持联系,但除了后来甘望星去还衣服,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看他怅然若失的样子,井胧忍不住提点道:“宝,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你主动约人家出来不好吗。”

甘望星愁眉苦脸地抬起头:“可是他休息日要给学生上课,平日我们又要上课,怎么办啊。”

井胧一脸意外:“你不是时没学生找他吗。”

“最近有了,是留学生。找他学汉语。”

张欣尧在旁边痛心疾首道:“你得学会变通。人家周末有课你就去找他补课呗。横竖你的文化课成绩也有待提高。”

甘望星听得一愣,回过神来时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拉住张欣尧的手用力摇:“真的诶。谢谢尧哥,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井胧十分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宝。爸妈等你的好消息。”


利路修接到甘望星说想要来他家补习英语的消息时还有点诧异,不过想想也合理,甘望星过完暑假就升高三,现在上课也不算早。于是他回道:“那我们暑假开始好不好?”

离放假也没几天了,这个安排再合适不过。甘望星很快就答应了。

甘望星家不在长沙,往年他放假都是要回老家的,今年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趁暑假好好补文化课,就住校不回去了。他父母当然欣然应允了,觉得儿子终于肯下苦功读书了,对此很是欣慰。于是甘望星告别了回家过暑假的室友,一个人留守宿舍,准备迎接和利路修每周两次一次两小时的补课时光。

甘望星第二次来利路修住的小区,心里比上一次更忐忑了许多,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走上楼梯来到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才按下了门铃。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铁门向外推开,却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对方见了他很热情地打招呼,口音却相当奇怪。

男生和他打完招呼立刻回头向里面高声喊道:“先生、新しい生徒が来たよ(老师,新同学来了哦)!”

甘望星凭借着看动漫磨练出的耳力依稀分辨出对方说的是日语,想了想应该是利路修在微信里提过的留学生。“我叫羽生田挙武,叫我Amu。”男生一边说着一边带他向里面走,甘望星走进去见客厅里支了张折叠桌,利路修坐在沙发上,折叠桌后面坐了另外两个学生,桌面上摆着一张幼儿识字挂图。

这场面多少有点古怪,几个成年人围坐在一张识字挂图跟前,其中一个男孩按了挂图上的按键,忽然响起电子音:“小朋友,请认认看。”

至此,甘望星绷不住了,还笑得很大声。

利路修闻声也抬头冲甘望星轻轻一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说:“坐,小朋友。”又向Amu点点头:“Amu也回来坐。”

甘望星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小朋友”的确是叫自己,便嘿嘿笑着坐到利路修身边。幸好房间小位置也少,也幸好他早来了半个小时,他和利路修靠得很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他就坐在那里看利路修极认真地给学生上课,给他们读自己小学就学过的古诗。

利路修讲课时很有耐心,日本学生有些音发不好他就一遍遍地带着人重复。甘望星托着腮看利路修的侧脸,利路修和大多数欧洲人一样睫毛很长,讲课的时候睫毛会轻轻扑闪,像震颤的蝶翼。

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利路修送走他们回来收好挂图,把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甘望星,坐到我对面来。”

“先说说你的情况。期末考了多少分?”

利路修此刻俨然一副教师的样子了,这让甘望星多少有些局促。他摸着后脑很没底气地说:“就……才八十多分。满分一百五。”

利路修并没做过多的评价,只说:“试卷带了没,给我看看。”

甘望星从书包里掏出用红笔改得乱七八糟的考卷,放在桌上推给利路修,小声补了一句:“你别笑话我哦利老师。”

利路修拿起试卷仔细看一番,放下后说:“不会。你的错误有很大一部分是基础的语法,这些很好补。而且你是体育生,压力小一点。”

说完他就带着甘望星分析了试卷上的错误,给错题归了类,告诉他首要目标是提升哪一部分。甘望星边听边点头,利路修给了他很大鼓励,让他感觉自己的文化课也不是糟到无可救药。

利路修让他收好试卷就打开电脑,调出PPT让电脑屏幕面向甘望星:“那我们开始讲语法。先讲定语从句。”

利路修讲英语还带了一点口音,但也无伤大雅,在甘望星听来比他们班那个讲着湖南英语的老头强多了。和刚刚给留学生讲课不同,利路修现在只面对甘望星这一个学生,自然一切都以他为准,也就需要经常问他:我说清了吗?这里讲得快不快?

好在甘望星学得很快,他之前整天忙训练底子没打好,其实学习能力并不差。

一节课进入尾声,利路修合上电脑,在甘望星摊开的笔记本上写下一串英文:“回去用这个题目写一篇作文。下次给我看看。”

甘望星很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舍。两个小时未免过得太快了。

他临走前故意磨蹭地收拾东西,利路修也不催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去厨房烧了水泡茶给自己喝。等利路修端着茶杯回来,甘望星终于深吸一口气,盯着对方泛粉的指尖小声说:利老师,周末有个电影我们能一起看不?

他自知说这话有些突兀,利路修分明和他不怎么熟,况且现在还多了一层师生关系。

没想到利路修把茶杯放下,点一点头说:“明天晚上我没课,可以的。”

甘望星咧嘴笑了,用力点点头:“好!”


回宿舍后甘望星和已经回家的室友打视频汇报进展,井胧听了十分满意,朗声道:“我的好大儿,你总算开窍了!”

甘望星揉揉被井胧一嗓子差点震坏的耳朵:“还不一定能成呢。”

他心里真的没多大把握。利路修虽然人很温柔,但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话总是不多,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何况利路修大了他好几岁,真的肯和高中生谈恋爱吗。那晚他挂断视频后怀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进入睡眠,睡得也不怎么踏实,总是断断续续地做梦,梦到那天一样戴着小猫发带的利路修,但穿着浴袍,衣领开得很大。

第二天醒来甘望星掀开被子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脸上滚烫地脱了裤子拿去洗。

甘望星叹气,幸好宿舍只有他自己。

下午他又提前了很久做准备,翻出胡烨韬藏的违禁电器卷发棒,给自己夹了夹头发,又找到之前生日从一个学妹收到的香水,拆开包装对着自己喷了两泵。他没什么贵的衣服,就随便挑了件T恤和一条运动短裤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多亏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即便穿得这样简单也足够赏心悦目。

甘望星出发得早,到了地方给利路修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喝奶茶,对方回了个小猫表情包说好。等他排队买完奶茶利路修刚到,接过甘望星递给他的奶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谢谢,我好喜欢奶茶。”

甘望星跟着笑:“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甜食呀利老师。”

利路修抿抿嘴:“还行,我平时不太吃。”又抬头盯着甘望星看了看:“你今天很帅气。”

“哎呀,真的吗。”甘望星十分欣喜,看着利路修被发带压住的金发有些遗憾,“利老师,你平时头发蓬松的样子也很好看。可以不用戴发带的。”

利路修却在这件事上相当有原则,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蓬松。”

甘望星也不再说什么,拉起利路修的衣角:“那先走吧。”

电影院在商场里面,正好赶上周末,来看电影的人很多,情侣尤其多。甘望星选了部外国爱情片,文艺青年那一挂的,这场的观众有不少情侣,有一对还正好坐在他们前面一排。

利路修看得很认真,甘望星几次偷偷瞟他,对方都聚精会神盯着荧幕。电影进行到高潮,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坐在他们前面的男生也轻轻在女生侧脸吻了吻,这一切被甘望星看个正着,也都被利路修看在眼里。甘望星清清嗓子给自己打气,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利路修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

指尖传来另一个人的触感和体温,利路修眨了眨眼,睫毛轻颤,在荧幕微弱的光线中看得格外真切。他们的距离从未这样近,甘望星甚至能在这样暗的地方看清利路修耳骨上的小痣。可是利路修并未看向甘望星,也并未收回手。甘望星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整只手探出去,直到用手掌包住了利路修比自己小一圈的手。

电影响起音乐,是舒缓的钢琴曲,甘望星一动不动盯着利路修的侧脸,终于,缓缓地,利路修转过了头。两人视线相交,甘望星心中传来一阵阵澎湃的悸动,像忽然崩塌的冰川,分崩离析的巨响都听得那样清晰。甘望星却一瞬间有些后悔,想把手抽回来,生怕利路修摸到他过快的脉搏。

散场后两人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着,甘望星说要送利路修回家对方也只点点头默许了。两人走到利路修家楼下,甘望星到底先开了口:“利老师回去早点睡喔,我先回去了。”

利路修点点头:“嗯。”他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吐出一口气,看向甘望星映着灯光的双眸:“今天看电影很开心,见到你也开心。”说罢向他挥挥手,转身走进了楼门。

利路修回到家先去洗了澡,洗完穿着浴袍出来就收到甘望星的消息,说到宿舍了。他回了个“好”就放下手机,把自己裹进被窝里。

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甘望星滚烫的目光。他不傻,以前也谈过恋爱,自然能看懂甘望星几乎要诉之于口的暗示。他叹气,可惜眼下要顾虑的实在太多,甘望星要高考,和他一个补习班老师拉扯没什么好处。

正琢磨得头疼,微信又发来消息,利路修拿起手机看,是甘望星发了一张自己的侧脸,是看电影时拍的。利路修居然完全没察觉到被偷拍了,拍得倒是不难看,他轻轻笑起来,回道:“下次拍和我说一声。”


后来的日子也还这样过,甘望星本想着进展能不能快一点,却陷入了不妙的循环:他试探,利路修不置可否,便泄了气,不敢再试探了。故而每次井胧他们问起来,他也只能挠着头尴尬地笑笑,说也就那样吧。

时间过得很快,当他们一起去逛小吃街吃臭豆腐的时候,甘望星马上就要开学了。

利路修捧着纸碗用竹签子扎起焦黑的臭豆腐吃,才吃两口就长着嘴吸气,小声说好辣。说的人不自觉,听在甘望星耳朵里却像撒娇。他笑着说原来利老师这么怕辣哦。

两人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尽管街上还有不少人,但不比几小时前喧闹了。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聊天,尤其两三杯啤酒下肚喝到微醺,总会说些白日里不敢说的话。

甘望星过完了十八岁生日,其实是可以喝酒的。但利路修说不喝,甘望星就去买了两杯茶颜悦色,让利路修喝点甜的解辣。所以即便有这样暧昧的气氛烘托,两人都格外清醒,依旧说不出什么出格的话。不过这次难得利路修先开口,他喝了两口奶茶缓过来一点,问甘望星:“你想考哪里的学校?”

这一问甘望星哽住了,他其实没什么规划,当然也想考985、211之类的,可惜他自知没那个能力。但家里人一直期盼他能去大城市,再不济留在长沙也是好的。他想了想,说:“肯定想去大城市咯,北京上海什么的。”

“定个明确的目标比较好。”利路修眼中略微暗了暗,“北京很好。我之前去过,很繁华。”

“是吗,我一直没去过北京。要是能考北体就好了,嘿嘿。”

利路修点点头:“那就考北体,你相信自己。别的科目我不能帮你,如果英语可以考到130分,希望就很大了。”

喜欢什么就去努力,这是利路修从发现自己对中国感兴趣开始就一直坚持的信条。中国人也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所以即便他在中国挣不到什么大钱,只能住在又旧又小的房子里也觉得无所谓。甘望星愿意去大城市,这是好事。但也正因此,他不想让自己成为甘望星这一年里的遗憾,也不愿两人将来为爱情劳碌。利路修视线扫过一排店铺招牌忽闪忽闪的彩灯,又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已经不那么冰了。

甘望星当然不会知道他自己下定决心考北体的时候利路修也下定了决心。他只想着自己要考个好大学,异地恋是辛苦些,不过以后多赚点钱就可以养利路修,不用让他开补课班还要做代购那么辛苦。

他这么想着,也就学得愈发认真。开学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把老师都吓了一跳,在全班同学面前对他好一顿表扬,说你们看看甘望星,人家利用暑假时间充实自己,这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利路修知道后也很欣慰,他这几门中英语考得尤其好,买了一盒小蛋糕给他祝贺。甘望星捧着小蛋糕一脸傻笑地坐在宿舍吃,换来了井胧一个大大的白眼和胡烨韬的“给我尝尝”。

他两手护着纸盒不肯给,胡烨韬气得伸手弹他脑瓜崩,转头就向张欣尧和井胧告状:“甘望星谈恋爱谈魔怔了。早知道你就不应该给他支招,尧哥。”

甘望星委屈,嘴里还塞着蛋糕就急着伸冤:“我们根本没谈,都没表白呢。”

井胧摇摇头:“完蛋玩意儿。相处一个暑假合着你光学习去了。”

张欣尧扑哧一下笑了:“学习还不好吗,你不看看我们好大儿这次考了多少分。”

“我也想啊,可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我想那就等高考之后再说吧,我要努力考个好学校,以后赚钱养他。”

甘望星说得无比笃定,井胧听了还是没绷住笑:“你一下子支出那么老远去,真行。等你能养他得什么年月了。”

“那我高考结束就去打工,大钱难挣小钱还不好赚嘛。我就是觉得他这样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得好辛苦。”

胡烨韬拍拍他肩膀:“别的不说,当你老婆确实蛮幸福的。”

甘望星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胡烨韬:“真的吗?那你说他会不会这样想?”

胡烨韬扯了扯嘴角,心说利路修怎么想不知道,我只想揍你一顿。


那以后甘望星还真就把自己的小心思藏了起来。尽管每周末照例去利路修家上课,两人也只是简单地面对面谈学习。甘望星学习和田径训练两边都很忙,也就没时间像暑假一样和利路修出去玩,连手机都很少看,也只有晚上回到宿舍才有机会在微信上跟利路修讲几句话。

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一学期,寒假学校又要加课,他暂时不能去利路修那儿了。不过好消息是父母知道他们学校要临近过年才放假,于是买了高铁票来长沙陪他过年。他在微信上告诉利路修:我爸妈要来陪我过年啦,利老师你也记得除夕那天吃几个饺子哦。利路修说好,让他好好休息专心陪父母。甘望星说完才想起利路修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来很久没见过父母了,一时心底有些泛酸,便邀请他和自己一起过年。利路修说不用,他们不过春节,自己出去逛逛街吃点好吃的就可以。

甘望星看到利路修这么说都替他委屈,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街,该是什么感觉啊。于是大年三十他借口要和同学一起在零点放鞭炮,从爸妈住的酒店跑出门,提着前两天买的烟花和一挂鞭炮骑上共享单车奔向利路修家。

利路修正看着电视里欢歌笑语的春晚节目发呆,就接到甘望星的电话,雀跃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喊他快点下楼。

到楼下他就见到甘望星一手提着大袋子朝他卖力地招手:“利老师,过来!”

利路修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小跑了几步过去,问甘望星你怎么来了。

甘望星嘿嘿一笑:“我想和你一起放烟花。”

长沙冬日的夜里还是相当冷,没一会儿两人就冻得直往手心呵气,甘望星借着路灯看到利路修冻红的鼻尖,忍不住笑他:“利老师,你这样好像兔子。”

利路修整个人缩在厚实的白色羽绒服里,没弄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一挑眉毛:“是说我的外套吗。”

甘望星又笑:“不是。是你好可爱。”

所幸路灯的光亮并不那么明朗,也多亏室外的低温,甘望星才无法轻易发现利路修脸上悄悄升起的红晕不完全是因为冷。

快到零点的时候甘望星拿出鞭炮放在地上,周围也有许多住户陆续下来准备放鞭炮,利路修却只在一旁怯怯地站着,不时对甘望星说“你小心点”。

甘望星拿出打火机大大咧咧地说没事,他从小跟着爸爸放过太多次了,不过点个火而已。倒是利路修在一旁紧张兮兮的,想上前又始终迈不出步子。

零点到来的一刻,从大街小巷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像天边滚滚的雷鸣响彻大地。利路修捂着耳朵站在一片烟尘中,鞭炮一颗颗鞭炮噼里啪啦地崩开,甘望星却像没事人一样就站在旁边。

放完一挂鞭炮甘望星又拿出好多仙女棒递给利路修,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根用燃烧起来的顶端去碰利路修手里的。利路修捏着几根仙女棒挥手转圈,飞溅的火星仿佛散落的星辰,映进利路修满怀喜悦的眼瞳里,也映进甘望星注视着利路修的眼睛里。

“怎么样利老师,玩得开心不?”甘望星也拿着烟花转圈,学着《哈利波特》里面挥舞魔杖的手法让火光在半空中飞旋。

利路修看向他,笑着点点头:“开心。”


过完年就进入下半学期,两人的生活也像那天的烟花,在火花迸发的短暂瞬间以后回归沉寂。天气开始转暖,而每个高三生心里都明白,等春天过完他们也就要高考了。

长沙的春天并不像利路修老家一样短促。他记忆深处的春天往往伴着迟迟不化的积雪,长沙的春天不一样,不经意间楼下就开了大片温柔又明艳的花,远处看去仿佛烟霞。

再后来,花落了,绿叶越发蓊郁繁茂,离夏天不远了。

到二模甘望星成绩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但他还是坚持来利路修家里上课。他父母为了陪考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对他主动要求仅有的休息日也去补习班上课这件事很赞同。甘望星有时会问别的科目,利路修大学读的是经济,数学也能给他讲一点。他总是惦记着甘望星要考北京的学校,也就从没把自己的想法袒露出来。他自诩是成熟稳重的成年人,轻易不会被小孩子看出端倪,而当六月来临,甘望星最后一次来上他的课,他还是难免晃了一下神。

甘望星那天把做过无数遍的几套真题都摊在桌面上,听利路修给他梳理错题。其实已经讲过很多次了,甘望星一边听一边用手撑着头看利路修垂下的眼眸,看他说话时微张的唇。午后的阳光斑斑驳驳透进来,落在桌上切去了试卷的一角。这个时候蝉鸣还不那样聒噪,只有阳光比往常更足,像少年人心底的悸动,坦诚又明媚。

“利老师,是不是高考完我就再也不能来了?”甘望星说话时不敢看利路修的表情,低着头看试卷上批改过的痕迹。

“你可以来。或者我们去别的地方,去散步,也可以旅行。不是师生关系还能做朋友。”

“真的吗?”

“嗯。”

甘望星喉头滚了滚,那些早就想当面讲给利路修的话始终不敢说出口,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既然利路修还愿意和他再见,那就不愁没有机会。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莫名有种预感:过了今天,他和利路修就不会再像这样了,又或许根本不会再见面了。从他一开始决定来找利路修上课也是为了找理由接近他,现在唯一可用的理由也没了,可他有勇气说出口吗?

“利老师,你送我一句祝福吧。过两天我就去考试了。”课程接近尾声时,甘望星将恳切的眼神投向利路修。他生怕再没机会听到对方讲话了。

“嗯,你一定可以的。前程似锦。”利路修说话仍然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甘望星知道他这样不是敷衍。利路修说完顿了顿,补了一句俄语:“Ты мне нравишься.”

“是祝你好运。”利路修笑了笑。


高考的那两天利路修都醒得很早。他家离甘望星的学校不远,吃完早餐下楼就能看到陆续有考生往学校的方向去。他跟着人流去校门口,可惜人太多,一次都没见到甘望星。

他很少会这么紧张焦虑,比他备考HSK时还要难捱。他几次想给甘望星发消息,又担心会影响心情,几次打开聊天框又退了出来。

直到考完的第二天利路修才给甘望星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出去吃饭。至于为什么不是考完当天晚上,他想着那天应该是甘望星和同学用来狂欢的时间,这时候去打扰不太好。

然而甘望星迟迟没回消息。过了一天,两天,利路修又发过几次消息,对方始终沉寂着,打电话也不接。利路修盯着已经自动熄灭的屏幕看了好久。他们之间的某种东西好像生生被割断了,明明才过了几天而已。他找不出原因只能胡思乱想,猜他们之前的种种是否都是导火索,最后只能把责任归结于自己:是自己说的话让甘望星有压力,所以不愿意回应他。

那段时间利路修时常在梦里见到那个少年干净澄澈的笑容,像以前一样喊他利老师。他醒来总会神伤一会儿,想着大概是自己睡觉时习惯把头埋进枕头里,上面的皂香味让他想起甘望星。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生活没能给利路修留太多时间悼念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意,他还要工作,要过日子。

而当他打算用这段时间攒下的钱租一间小教教室上课用时,高考后一个月,高考出分那天的深夜甘望星终于主动打来了电话。

利路修接到电话愣了一瞬,他听到那头传来明显的抽泣,伴着周遭滂沱的雨声。

仿佛大雨也将他的心淹没了,利路修咽了下口水,一时有些鼻酸:“你在哪里,甘望星?发生什么事了?”

“利老师……”

对面说得断断续续,哽咽着讲不出完整的句子。甘望星说不是故意这么久不联系他,又深吸一口气才喑哑着道出实情:对不起利老师,我没考好。

利路修沉声说:“不用对不起。你在哪里,我这就去。”

对面吸了吸气,说:你家楼下。

利路修差点手机没拿稳摔到地上。两分钟后他撑起伞走出楼门,迎面看见全身都被淋湿的甘望星,眼睛红红的站在雨里。一如他们那次见面的场景。

只是这次利路修蹙起眉毛,不由分说就把人拽到伞下,低声呵斥道:“你疯了吗?”

甘望星委屈地摇头:“不是的,我……我查完成绩好难过,就想淋点雨清醒一下,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联系我。”

“我不敢啊。考完我就知道答得不好,当时太紧张了,数学还空了一道大题。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没有失望,甘望星。”

“因为我真的在乎高考啊。遇见你之前我没什么目标的,想着能考个一本就好了,以后早早成家娶个老婆。可是,可是因为你我才想考北体的,想以后工作好一点多赚点钱。所以原本我打算考完试就和你表白,结果现在……”

耳边的雨声很大,喧嚣如擂鼓。利路修看着甘望星溢满泪水的眼睛,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知道那天我说的俄语是什么意思吗?”

甘望星一愣,利路修却急着继续说:“如果你因为没有完成心愿不能表白,那么换我来说。现在你愿不愿意答应?”

“利老师……”

“我不是你的老师了。”

“那,小利。我答应……啊不对,还是应该我来说嘛,没考好不影响表白的。那个啥,反正就是我也喜欢你。”

甘望星一番表白讲得像认错,青涩又有些莽撞。利路修看着他泛红的脸颊不禁笑了出来。不过他没来得及笑太久,嘴巴就被甘望星封住,伴着雨水的潮湿气味。温热的呼吸贴过来,唇齿间也被一点点侵占,一只手扣在利路修脑后揉他后脑的碎发。

利路修轻轻推开抱着他还跃跃欲试还想再亲几下的甘望星:“好了,上楼吧。你身上都湿透了。”

“诶,你这么这样说啊小利。好过分喔。”甘望星说话尾音都是上扬的,明显在撒娇。

“甘望星你是个大傻子。”


九月新生入学的时候甘望星特意让利路修也一起去了。

甘望星考得没那么糟糕,只是冲不进名校而已。几番犹豫最后报了林科大,学校就在长沙,不忙的时候就可以和利路修见面,这也是他最满意的一点。甘望星父母在老家不方便送他去报道,就委托利路修帮他打点行李办手续,其实是甘望星嘱咐了父母不用来送,这边有利路修接应就够了。

利路修以为甘望星只是想让自己帮忙提行李,谁知到了学校甘望星还一直赖着他不肯放他走,领着他在校园里四处闲逛。利路修为了搬行李方便穿了T恤短裤,走在路上远远看去又白又细的一双腿,引得人纷纷侧目。等到有女孩子怯生生地过来要微信,甘望星再伸手一揽利路修的肩膀,嘿嘿笑着说:“这个帅哥有主了,不好意思美女。”遇到有来要甘望星微信的,他也拽着利路修的胳膊说:“不行啦,他管我管得很严的。”

走了一段路利路修总算明白过来,问道:“你叫我来是为了炫耀吗?”

甘望星很坦荡地点点头:“是呀。”

“我就是好想让大家都知道。”

利路修没说什么,只轻轻笑了笑,却握紧了甘望星的手。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一年前的他们才刚刚认识,不期而遇的下雨天甘望星提着书包来到利路修的出租屋,在他的沙发上借住了一晚。还好那以后他们没有错过太多,也还好即便彼此远大的梦想都没能实现,少年人的爱意也永远赤诚又热烈,像夏日里的大雨那样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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